老龚，你教会了我……

霍山县太平畈乡中心学校    龚利  

一日，见办公桌上有一份红头文件。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则征文，主题叫“心目中的好老师”。读完放下，我的眼前浮现了你的身影——老龚。

老龚七十年代高中毕业参军，在部队历练了8年，转业回来当了民办教师，两年后被村民选任村书记，就此告别了讲台，踏上了“村官”生涯。严格意义上来说老龚不能算是老师。但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老师，是一个好老师。

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老龚教我走路的情景却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无比清晰：小时因身体缺钙，三四岁才会站立，开始蹒跚学步，我害怕跌倒，靠在墙角，不敢迈开脚，你穿着一套深蓝色的中山装蹲在我面前，一手拿着一根稻草，一手捧着泡米，冲我笑着说：“静静，别怕，有我呢，我拉着你，我们走到那边去吃泡米，你不会摔倒的，嗯？”。也许是自己太好吃，也许是因为你在身旁，总之我死死地攥着你递给的稻草，就这样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我一步一步地往前，你一步一步地后退，中途因为腿无力，一个踉跄，你及时扶住了我，我死活不肯再迈步了，你一遍遍地说有我呢，别怕！我在你前面，不会让你摔倒！来我们再试试！我又一次迈开步伐，终于到了你指定的地方，我走上前，你不再后退，张开双臂，我扑到你怀里，你把我抱起，哈哈笑起来：“静静最棒！静静最勇敢！”现在想来，老龚，一根稻草、一捧泡米就是你的教学道具，而你教会我克服恐惧学会走路。

渐渐地我长大了，耳边回荡最多的是妈妈对老龚的唠叨、抱怨：“在部队给你提干，让你和大伯划清界限，你不能先应付过去？先提了干再说，过后哪个还盯着你不成？你就是这个劳累命！”“我没有见过你这么傻的人，别人缴不上税，那是他的事情，要你拿钱垫？你不过日子啦？”“一天到晚就是工作，工作，自己家的稻子都要烂在田里了，你倒张罗着人给别人家抢收稻子！”“你说你要修路划算哪一头？被人家骂的狗血喷头，你家又不在那住，山场、竹园都离得十万八千里，人家都说你老龚是逞能！”……，通常这时老龚不说一句话，只是笑着，过后依然我行我素。我们不能理解老龚的做法，直到一纸调令让老龚赴任石灰厂厂长，我和妈妈收拾好行李去村部喊你时，眼前的一切让我们惊呆了：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都聚集在村部的大晒场上，而把你包围在中间，人多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我扒开人群，挤到老龚身边，只见一个老奶奶紧紧地握着你的手，不停地说：“龚书记，你是个好人，是个好村干部啊，你留下来吧！”周围人都在点头，“龚书记，我是个大老粗，说话不经过脑子，当初你主张为我们修路，因为我家的竹园几根竹子，我指着你骂，你说路肯定要修的，你是对的，现在我们尝到修好路的甜头了，今年我家就准备盖新房子娶儿媳，还想请你当老红呢，你可别推了！”一个叔叔大声地说。“我们联名要求老龚留下!”“好！”换来的是异口同声地呼应！我抬头看见你的眼睛湿润了，嘴角有些颤抖，你站到升旗台上，示意大家安静，你开口说话了：“大家安静，听我说一下，我在村里干十年，感谢大家对我老龚信任，说起来我很惭愧，我没有让大家富起来，可能有时说话做事还伤害了大家，在这里我给大家鞠个躬，请大家原谅！”“龚书记你别说这话，听我老婆子一句话，你就留下吧！那年要不是你带人帮我收稻子，我这个老婆子就要挨饿了，你连我家的一口水都没有喝到！”大家都在讲述着老龚对自己的帮助……，“感谢大家，真的，其他话我也不会说，工作调动是政府的决定，我曾经是一名军人，军人有服从命令的天性，马上要上任的陶书记是一位有思想、有魄力的人，他一定会把我们建华村建设的更好，大家的心意我老龚领了，如果以后你们需要我老龚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大家回去吧，别耽误了农活！”人们拉着你说这说那，久久不愿离去。妈妈看你的眼神变了，虽然在以后的岁月她依旧唠叨、抱怨着你，但内容更多的是心疼你。老龚，你知道吗？就在今天，你为我上了一节多么生动的教育课，让我懵懂知道要学会关爱别人，要无私奉献……

我上大学了，学的是师范类的专业，每周的电话，妈妈总是叮嘱我要照顾好自己，老龚总是提醒我要好好学习，从小学到高中，你从没有问过我学习的事情，到大学了，你反而像一个严格的家长督促我学习，生怕我懒散了，疏忽了学习。一次，我被你说的实在是很烦，就问了你一句：“我都上大学了，还要那样拼命学干嘛？”，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静静，如果你学的不是师范类的专业，而是其它专业，我不会说你要怎么样，但是你学的是师范类的，将来很有可能会当老师，到那时你面对的是渴求知识的孩子，你会怎么教？教什么？拿什么来教？怎样去为人师表？当老师虽然不像当医生那样操纵生死大权。但当老师同样不能误人子弟，否则也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这些你想过吗？”我在电话这头沉默了。说实话，我没有想过这些，只想着以前学习太苦，现在难得可以自由了。挂断电话，躺在床上回想老龚的话，很有道理，决定认真学习，不管以后当不当老师，最起码不要自己以后回想大学生活，什么也没有学到，虚度了光阴。当然付出也有回报，每学期的奖学金就是最好的证明。老龚，你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专业学习是多么的重要，为我今天走上教育岗位打下夯实的基础。

上班了，我成了一名老师，周末回家，老龚都会问我在学校的工作、同事相处的情况。我一一向你说起，你会适时地给我一些建议。有时向你抱怨学校交给我的工作多，好累，小孩不听话，好烦！你会耐心地听我诉苦完，笑着说：“学校给你任务，说明他们信任你，相信你的能力，任务可以锻炼一个人，你是年轻人，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要好好做，为人低调谦虚，不懂的问题，多向老教师请教，放勤快点，主动点，什么问题都没有。至于孩子，要细心、耐心，哪个孩子生来就那么听话？你小时候还不是照样皮？你都忘了？对孩子也要有爱心，不要轻易去骂、打他们。孩子就是孩子，心态放好点。要有良心，设身处地为他们想一下，多去接触他们，让他们喜欢你，相信你，他们自然就会听话！”踏上讲台一晃九年过去了，在这九年里，我一直都照着老龚的话去做的，无论是教学上还是自身的业务能力都有很大的进步。老龚，你的“四心”成了我工作的指向标。

转眼间，老龚老了，身体也不行了，两次脑梗塞，三次脑出血把老龚牢牢地禁锢在轮椅上，左半身偏瘫，最要命的是丧失了吞咽功能，口不能食、不能说，仅靠胃管维持一切进食。想尽办法帮老龚补充营养，但是效果甚微，眼睁睁地看着你日渐消瘦，毫无办法。我们不敢在你面前表现一丝失落的情绪，总是说着一些苍白、空洞安慰的话语。我知道，老龚你绝望过，是呀，一个曾经的铮铮铁汉，就这样败在了病疼上，这其中的痛苦常人是无法体会的，你就此消沉下去好似也是正常的。可是老龚，你再一次让我为你感到震撼，你用无力的右手写出依稀能辨认的字迹，字字句句透着你的坚强不屈，我拉着你开始学着拿步走路，一步一步往前挪，从房间到堂屋，不过二十几步，但你每一步走的都太艰难，我怕你太累，不想你练得这么费力，加大扶持你的力度，而你却冲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可以。当詹医生把一根根闪着银光的针慢慢扎入你身体穴位时，我从颤抖地身体中看出你很疼，可你却哼都不哼一声，这一扎就是一个多小时，詹医生都朝你竖起了大拇指。有时看着你手抓窗棂练习站坐的背影，你还是那个高大挺拔的老龚……，老龚，你用实际行动教会了我要坚强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困难。

写完放下，泪湿双眼，我的眼前浮现了你的身影——老龚，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你教会了我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