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媒体接连报道了一些教师身患重病,却依然坚持给学生上课的感人事迹。社会舆论对于教师带病上课的敬业精神大加赞扬,教育主管部门也经常表彰这样的坚守型、奉献型教师。然而,对于教师“带病坚守”事迹及荣誉,多数教师缺乏认同感。一些评论人士也认为,过多宣扬甚至倡导教师“带病坚守”不利于社会理性地认识和评价教师职业,也会挫伤教师群体的职业热情。
近期,媒体报道了这么多“带病坚守”的老师——
河北的杨春菊老师因患腰椎间盘突出带病坚持工作,跪着使用多媒体讲台给孩子上课;
福建的高养清老师双腿残疾,行动不便,一手扶着讲桌,一手抓着黑板边沿给孩子上课;
河北的刘德新老师,在做完肾结石击碎手术的当天忍痛弯腰给孩子们上课;
湖北的朱幼芳老师患病无法站立,常年拽着绳子坚持上课;
宁波外国语学校的周伟蔚老师骨折后,拄拐上课,坐着教学,半跪讲题,每周十节课,一节不落;
福州的“最美英语老师”郭星宇带病上课,手上还扎着针头的新闻赢得众多网友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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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看到这些老师如此“燃烧自己”的牺牲奉献,我们打从心底生出敬佩之情,不禁为他们的敬业奉献精神鼓掌点赞。但是,如果这种“带病坚守”事例频繁出现,甚至成为现象,教师本人、点赞者以及教育主管部门也许有必要反思:身心饱受病痛折磨的教师,怎能体验职业幸福,怎能带孩子们快乐学习?
教师们既然热爱自己的工作岗位,觉得孩子可爱,舍不得离开,那就应该尽快把身体调理好。暂时的休整,是为了更好、更长久地工作。如果不及时治疗,错过了治疗最佳时机,疾病肆意蔓延,连跪着、扶着、拽着、弯着都不能上课,到那时,再热爱工作,也不得不忍痛告别课堂,那将才是终生最大的憾事!
面对这些敬业奉献、师德高尚的教师,我们没有理由不点赞。但是,却绝不可以提倡。因为,如果一旦提倡这样做,就会成了鼓励和引导教师带病上课,久而久之,极易以此为标准要求教师必须“讲奉献”,那就会异化成一种道德绑架。 曾经有一段时期,我们宣扬的道德模范们都是“舍小家为大家”的“高大全”,而优秀教师们同样也是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工作狂”,带病坚持上课自然也是应有之义。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教师们对这种不人道的道德绑架早已有了清醒认识,如果继续以这样的标准要求教师,其结果可想而知。因此,奉劝相关媒体在报道老师带病上课这种事情上,应当客观理性,切莫任性拔高,强行灌输“带病上课”的“敬业”价值观。老师带病上课,言传身教,难不成也要为学生带病学习树立榜样?只顾眼前道德高尚,却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这同样是一种不健康的狭隘道德观。
教师被成为“榜样”后,无形中被捆绑了思想和行动自由,被迫按照可能被夸大其词的“榜样”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从而使得当事教师没有了退路,只能用壮士断腕般精神去维护自己在大众心目中的标杆模样,这将严重影响他(她)今后正常的教育生活。所以说学校和媒体还是少树立这种以牺牲健康为代价的教师榜样为好,否则将可能因为树立“榜样”而伤害了“榜样”。
把好教师的形象总是定位于“带病上课”,这其实是一件应该引起社会深思的事情。首先,教师为什么要带病上课呢?这是不是人性关怀的缺失?其次,高尚的“道德”为什么总要以付出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其三,我们的教师似乎总是处于不健康状态,或者说只有处于不健康状态才有可能引起社会的关注,那么我们的社会对教育的关注中又缺失了什么呢?其四,我们总是让身体有严重问题的教师痛苦地撑持在讲台上并以此作为塑造“师德”偶像的条件,这会在学生的心灵上留下怎么样的阴影呢?他们将来还会愿意当教师吗?其五,在这样的评价机制与舆论氛围中,有学识、有才华、有思想的教师又怎么能够脱颖而出呢?
社会对教师的评价和期望不要总是盯在师德上。举例来说,最近常州一名初中英语老师在批改学生作业时,写上“狗屁”二字,遭到学生家长发帖投诉。很多人批评此教师缺乏师德,甚至是违法行为。可从另一角度看,这位教师确实是认真检查了学生的作业,符合校方的解释:认真负责。就算是批评声讨,女教师缺少的也是耐心和教育艺术,我们大可不必上纲上线,又划分到师德的圈子里去。值得深思的是,每每出现类似有损师德之事,当地的教育部门和学校的反应总是十分迅速又步调一致:对当事教师批评教育,全体教师集体反思,发起运动排查类似有损师德的事件。而这时候,人们往往忘了,我们应该拿什么来评价教师,我们需要的又是什么样的教师。
教师的职责是教书育人,“师德标兵”固然能够使学生深受触动,但能够影响学生一生,促使学生奋进,取得好成绩的则是专业型、通才型教师。
前不久,北京师范大学与光明日报联合发起的首届“启功教师奖”准备在全国范围内奖励10位杰出农村教师,每人50万元。在很多人眼里,一说到农村教师,其形象大多是坚守岗位,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在破败的乡村与破烂的学校讲台上,艰难困苦,玉汝以成,感人肺腑的。然而,教育是一种生命智慧的事业,不是光靠吃苦的坚守精神就能够胜任的。当今,杰出的教师不应该再是只知道吃苦耐劳的教师,而应该是一个杰出的教育思想智慧者,能够结合时代的需要,在农村寻找到改造社会着力点的那个人,能够把新思想,新技术,新方法带进农村千家万户的那种教师。
休憩之后的奔流才有力量,调整后的步伐才更稳健,只有教师平衡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才能有一个昂扬饱满的精神状态,带给学生的知识才有生命力。
教育应该是多姿多彩的,青少年的成长需要阳光教育,需要教师阳光般的心情、阳光般的笑脸、阳光般的激情、阳光般的效果。在课堂上,孩子们需要教师精彩的表演,丰富幽默的表情、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教学的示范性动作等。如果教师“带病工作”,教师受伤的工作状态、课上艰难的教学动作、吃力难受的面部表情,都会对学生产生一定影响。孩子们的心思会聚焦在教师本身之上,思考的是如何分担老师的痛苦等问题。我们欢迎师德高尚、爱岗敬业,小病不大养,小病能上课,课后及时治的教师,但我们不需要重病工作,有失人性伦理道德的教师。教师不仅要能上课,而且要能够上好课,这样才能给孩子们多彩的智力生活。
结 语
相对于其他职业,教师职业确实有其特殊性,尤其是社会对教师始终存在较高的道德期许。但值得反思的是,多年以来,教师是否因此被捧在一个“神坛”上,在涉及待遇、福利、健康等切身利益时往往有一种骑虎难下的尴尬。在当前社会环境下,教师的职业体验可能首先取决于利益诉求是否得到满足,这是政策制定者、教育管理部门以及评论人士需要意识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