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主动句当做被动句
陶蔚南 王尔楷
句型分类由广义而言,被动句也是叙述句。二者的中心词都是谓语动词。由逻辑的概念简关系讲,被动句与叙述句不能平行并列,它只是叙述句中派生出的附类。常见的语法书章节排列先是叙述句,接着为被动句。这只说明表层的先后顺序,并没有把二者间内在的从属关系明确指出来。由此,不免带来错觉。
一般的古汉语书和有关教学参考资料讲到被动句,往往举下面句子作正面例证:
一、“故今具道所以, 冀君实或见恕也。”(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
二、“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丁卯三月之望。”(张溥《五人墓碑记》)
举例论证要有典型性和科学准确性,期能举一以反三。但此二例句并不是被动句。之所以失误是在于把句子内构件当作句子整件看待。
叙述句是主动还是被动,关键看主语跟谓语配搭关系怎样。所谓被动,是指主语和谓语动词的关系是被动关系,即主语是谓语动词所表示的行为的被动者、受事者,不像一般叙述句那样主语是主动者、施事者。
上述二例句只是一般叙述句——主动句。请看其主语和谓语间关系:
例一的主语为文章作者王安石承前省略,谓语“冀”(希望)是由主语表示行为所发出,主语哪有被动、受事的性质呢?
例二“予犹记”句,主语“予”和谓语“记”之间,主语同样也是主动、施事者。那两个句子的宾语部分,“君实或见恕也”,“周公之被逮,在丁卯三月之望”,有“见恕”、“被逮”作文字标志表被动,主谓间是存在被动、受事关系。然而那究竟是镶嵌在句子里的成分。论述被动句的那一章讲解的是句型,句子是析述的单位量,讲句子成分是另外章节的话题。在原句里截取一部分当作独立完整句,岂非把拆下的零件当作一台完整机器?那两个例句加了引导又表明出处,是疑固性的整体结构,一拆开,句型被解肢分尸,原句面目何在?——至于重点教宾语,讲到句子可作宾语,那当然能拆开。随意变动古文定型的句子为例句,犹如从背后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小伙子,就认定此人是女性,行吗?如此举例离开(又是违反)被动句的定义,学生听了将不知所云。
还有“赢闻如姬父为人所杀”(《史记·魏公子列传》),句型与上述两句相拟,不能因句中有“……为……所……”就认为是被动句。
有文字标志的被动句,常用介词“见”、“被”、“于”、“为”等引进谓语动词,促使主语成为被动、受事者。但是并非一律如此。上述例句就说明句型被动与否,不能仅以那几个介词出现为依据。又如《后汉书·吕布传》:“因往见司徒王允,自陈卓几见杀之状。”是说吕布刺杀董卓未成功,而向王允讲述董卓几乎杀死自己的情形。句中的“见杀”仅是宾语部分的定语。“自陈”的主谓关系很明显,这是个主动句。
被动句和主动句的区别,在古汉语和现代汉语中是相同的。比如说,“我直言相劝,你别见怪。”“见怪”在此没有被动的意思。再如说,“中国人民被奴役被剥削的历史结束了。”尽管句中有两个“被”字,也不表示这是个被动句。
(作者:陶蔚南 王尔楷 发表于北京《中学语文教学》1996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