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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李清照词风的转变及原因
作者:朱仕兵 发表时间:2015年11月18日 浏览量:57 分享到空间
浅析李清照词风的转变及原因
摘 要:在中国古代文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李清照以其渊博的学识,出众的才华,真实的性情,使她跻身于群星璀璨的宋代词坛,成为以男性为主导的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一道靓丽的风景。她在词的园囿中,记录了自己一生的情感变化历程。李清照的作品,不仅题材丰富,其体裁更是多样,欢愉之作亦工,悲苦之篇尤胜。她的词不论是写少女的天真活泼,还是写少妇的相思,或是老妪的凄苦境遇,无不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情趣和韵味,令人回味无穷。其大胆直白的性格,率真感人的词情,良好的家庭教育,丰富的人生阅历,使得她不同时期的词作品映射出不同的风格和情感世界,构成了一部女性情感历程的巨著。
关键词:李清照词 转变 原因
前 言
李清照(1084——约1155年)是我国宋代一位杰出的女作家,号易安居士,被誉为婉约词之宗。她学识渊博,才华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攻,尤以词的成就最高。在灿若繁星的中国古代作家中,李清照作为一位少有的一位女性作家,犹如一颗耀眼的珍珠射出奇光异彩,而作为女性她又屡遭众人非议。赞之者称其为“古今才女妇第一”(陈宏绪)。胡适《国语文学史》称:“李易安乃是宋代一个女文豪。”郑振烽《中国文学史》说:“李清照,是宋代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李调元:“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1](P1431)洋溢着敬慕之情,这虽几家之言,但也充分说明后人对她文学成就的肯定。诋之着谓其“无检操”(晁公武),“无顾籍”(王灼),又满带着鄙夷之意。对于同一个文学家,出现如此不同的评价,虽然反映了评论者的立场与观点的巨大差别,也不可避免带上了社会文化环境烙印。但是,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问题的另一方面在于李清照自身和其文学成就的特质。她的词记录了自己一生情感变化里程,大胆直白,率真感人。侵染了其生命气质的文词因为其女性的身份而呈现出独特的词风,本文从三个时期来分析李清照词风的转变及原因。
一、 李清照词风特点
(一)纯真自由,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
1、少女的纯真
李清照出生在宋神宗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一个有名的学者仕宦家庭,祖籍山东济南,父祖皆出于“蚤有盛识,识量英伟”的韩绮门下。父亲李格非,官至礼部员外郎,精谙泾史,擅长诗文,是和苏门四学士黄庭坚,张文潜,陈师道,晁补之有密切的来往。在北宋文坛上颇有名声,是北宋著名的散文家。其母王氏,是状元王拱辰的孙女,通文墨,懂诗书。父母双方家学渊博,为李清照奠定了深厚的文化底蕴。父母对待其教育的态度比较开明,所以她从小就养成了开朗的性格,其天才也得以发挥。王灼在《碧鸡漫志》卷二中称赞她“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
这一时期的李清照是一个性格活泼开朗,热爱生活的女子,她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把自己的生活圈子局限于闺房绣楼之内,而是常常走出重门深院,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寄情于山水,词的风格也表现出她那蓬蓬勃勃的青春气息和活力。
我们从易安大约少女时期所作的《点绛唇·蹴罢秋千》一词中,便可以窥其一二。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有道是“少女情怀总是诗”,全词真实生动地刻画了李清照未出嫁前无忧无虑的少女及对爱情的憧憬渴望的一个侧面,塑造了一个个性鲜明,充满了青春朝气的纯真少女,天真、活泼、妩媚、婀娜、娇羞、好奇、多情,又有几分狡黠与聪慧的少女形象。
词的上阕写李清照荡完秋千后的情形。词人没有写她荡秋千时的矫健身影和欢乐的心情,而是截取了“蹴罢”以后一刹那的镜头。“起来慵整纤纤手” 这一句,形神兼备地描绘出少女之形貌,纤纤素手,脏了也随它而去,懒得打理。这一方面写出了词所描摹的对象为一正待字闺中的少女,另一方面,也显示了“蹴罢秋千”之后的心态。若般意态慵懒,神思疲倦的心理。“慵整”二字用得非常恰切,令人想到她下秋千后已极度疲劳,两手有些麻木,也懒得稍微活动一下的情形。“露浓花瘦”一词则设意双关。从一个角度而言,可以理解为眼前所见之实景,清晨之时,小园香径,朝露沾湿,花姿瘦敛,随风摇曳,在暗下透露了时间与地点;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是为少女设喻,诚如下句所说的“薄汗轻衣透”,香汗之渍渗出,露浓沾花般的景象在衣服上隐约可现。 “花瘦”则仿佛少女的倩影,可看作少女体态纤细之貌,别有风姿。易安居士素爱“瘦”字,如“绿肥红瘦”,“人比黄花瘦”等,在这里用“瘦”字,与“浓”两相成对,在对比中更将花瘦之韵味烘托而出。随后递以“薄汗轻衣透”一句,就是蹴罢秋千之后状态的说明,也隐约可以看作慵懒的解悟——累了,疲倦了,汗水沾湿了薄衣。
下阕写词人乍见来客的种种情态。“见客入来”一句恰恰为下阕词的源起设置了场景,构造了变机,也让词境陡转——“袜刬金钗溜”顺接了见到客人的突访后不由地仓促应对,以致鞋子连趿上都来不及,只有罗袜沾尘,着地而去,金钗也不经意闲遗落,客人乍入所造成的措手不及胆战心惊的失态和窘迫,都从这些动作中显现而出。随后的“和羞走”则点出了少女毕竟按捺不住摇曳的心,佯装嗅那青梅的芳香,掩饰其欲明就里,探得来者为谁的内心波动。梅子在中国传统诗文中是别具一格的隐喻,梅谐音为“媒”,在《诗经•摽有梅》中就有“摽有梅……求我庶士”这样写少女怀春思嫁的诗。一句“却把青梅嗅”将整首词定格收尾了,然而余味无穷,能激荡起读者的臆想和咀嚼,仿佛浸淫在梅子所飘出的酸酸涩涩的淡香之中,让读者畅想回眸少女的顽皮与羞涩。
明朝的潘游龙便评“和羞走”下的三句“如画”,的确是少女情怀,诗情画意。“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动态细节中,细腻而真切的表现出了传统儒家文化对女子约束和少女向往与现实生活中异性接触的微妙而多层次的复杂心理。在封建社会里,要求女孩们“下面相逢,低头看顾”(唐·宋若华,宋若昭《女论语·学礼》),而作者虽则“和羞走”,却又“倚门回首”,假装“把青梅嗅”,更何况还“袜刬金钗溜”。也难怪后人评说“清照乃名门闺秀,少有诗名,亦不致不穿鞋而着袜行瞳;含羞而笑,倚门回道,颇似市井妇女之行径,不类清照之为人。”(唐圭璋《词学论丛、读李清照的词札记》)。这首词通过人物行动的描写,刻画了一位活泼可爱而又有几分调皮的少女形象,又揭示了她内心热爱生活的情愫和精神韵致。明人钱允治说这样的笔法是“曲尽情终”(《续选草堂诗余》卷上。)这也恰恰再现了作者少女时代不受封建礼教过多约束,生活的丰富多彩。
少女李清照纯真,自由的个性,还充分展露在对自然山水的喜爱。她总是欢欣忘我地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品赏美丽的景色。如《如梦令·赏记溪亭日暮》。一词集中地表现了她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怀。
“尝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由这首词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李清照少女时代活泼开朗的性格,她无拘无束,像一颗自由的种子,快乐地成长着。词中“沉醉”二字用得十分传神,不仅体现出青春少女的娇憨情态,而且蕴含着一种纯真的形体美。真正让词人“沉醉”的,又岂止是醇厚的美酒,还包括着自然的美景呢。“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词的结尾,重复使用了两个“争渡”,生动地再现了少女词人当时那焦急的情态和迫切的口吻。我们在词人身上基本看不到什么封建规范,礼教枷锁的影子。而大自然的晚霞落月,绿水红莲,鸥鹭水鸟这些有名的景物却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天然朴素与自由的印迹。作品中洋溢着的蓬勃朝气和对大自然的由衷热爱跃然纸上,字里行间分明可以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那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形象。
2、少女的情思
俗话说:“哪个妙龄少男不善钟情,那个妙龄少女不善怀春。”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女李清照少了一些天真烂漫,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心事。面对自然界的景物变化,在她内心深处却有了一丝少女“思春”的情怀。如她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此词一出“当时文士莫不击节称赏,未有能道之者”。[2](P187)这首词用参变的句式,主仆对话的活泼形式,表达女主人怜花惜春的意思。尤其是主仆二人,一个情系海棠,心悲语急的神态描写得栩栩如生;一个漫不经心,意闲语缓。词人情知海棠不堪一夜骤风疏雨的揉损,窗外定是残红狼藉,落花满眼,却又不忍亲见,于是试着向正在卷帘的侍女问个究竟。一个“试”字,将词人关心花事却又害怕听到花落的消息、不忍亲见落花却又想知道究竟的矛盾心理,表达得贴切入微,曲折有致。一个“却”字,既表明侍女对女主人委曲的心事毫无觉察,对窗外发生的变化无动于衷,也表明词人听到答话后感到疑惑不解。“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一语之中,含有不尽的无可奈何的惜花情在,可谓语浅意深。而这一层惜花的殷殷情意,自然是“卷帘人”所不能体察也无须更多理会的,她毕竟不能象她的女主人那样感情细腻,那样对自然和人生有着更深的感悟。词人为花而喜,为花而悲、为花而醉、为花而嗔,这也正是女性作家细腻感情的特有体现!伤春惜春,实则是以花自喻,慨叹青春易逝。少女珍惜青春年华之时,自然也就抑制不住内心的丝丝缕缕的“思春”情怀。
这样的情怀,在李清照的《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词中就有真实的流露。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这首言情小调通过对一个女子的情态的几个侧面摹写,不仅生动地勾勒出她美丽动人的外貌,而且也展现出人物大胆天真的性格,以及蕴藏在心底的细腻幽深的感情。词人巧妙地将笔墨落在幽会前后的期待与回味之描写上,既含蓄隐约,又细腻深入地写出思春女子的性感体验,情态表现得丰富多彩。这是对美好的自然本性的追求,是压抑不住的青春萌动和生命冲动;同时也可以看出她对幸福,自由的追求又是多么的真挚、炽烈、大胆。
(二)、夫唱妇随,情深意切的少妇时期
1、新婚的柔情
18岁时,李清照嫁给太学士赵明诚。丈夫亦出生于官宦之家,其父赵挺之曾官至宋朝宰相之位。赵明诚是一个聪明好学的青年,自幼喜欢收藏考订金石刻词。夫妇二人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经常一起唱和诗词,一起整理古籍,共同收集和研赏金石珍品。陶醉于艺术世界里,生活得十分幸福,真可谓是“金石姻缘”,神仙眷侣。“佳人才子,千古绝唱”(《古今女史》)。这既是夫妻,又是诗友,学友,知音的甜蜜生活,更增进了二人的文学涵养与夫妇情感,也使得每一次夫妻别离都给李清照的感情带来强烈的冲击。她把这种生活的情感体验都融进词篇,写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佳作。如《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叫郎比并看。”
这首词是写李清照与赵明诚新婚燕尔,沉醉在爱情的幸福与欢乐之中,心中充满了对爱情的热情执着。在丈夫面前是多么的妩媚娇憨,聪明多情,同丈夫相处得极为融洽和谐。全篇截取了作者新婚生活的一个侧面,显示她放纵恣肆的独特个性。[3]
上阕主旨是买花。“犹带彤霞晓露痕”,花朵上披着彤红的朝霞,带着晶莹的露珠,不仅显出了花之色彩新鲜,而且点明时间是清晨,整个背景写得清新绚丽,恰到好处地烘托了新婚的欢乐与甜蜜。下阕主旨写戴花。“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活画出一位新嫁姑娘的自矜,好胜甚至带有几分嫉忌的心理。在“花面”与“人面”的比较中,词人确立了自己独立的人生价值。“徒要叫郎比并看”貌似撒娇的执拗中,表现的是女性同所爱之人在情感交流中的主动态势。美丽、年轻、自信、充满激情的女主人公。不仅不乏传统女性的娇羞,而且还明确表现出了超越封建女性的自尊、自爱与自信。这正是基于对自己生命价值的体认和自信。这种自我审视的“自爱”和“自怜”表现出作者对生命之青春美貌的无比热爱和自信,是对青春和美的热情礼赞。
她在青年妇女中,本已感到美貌超群,但同“犹带彤霞晓露痕”的鲜花相比,似乎还不够美,因此,怀疑新郎是否爱她。为了争取新郎的欢爱,她就把花儿簪在鬓发上,让新郎看看哪一个更美。全篇通过买花、赏花、戴花、比花,生动地表现了年轻词人天真、爱美情和好胜的脾性。可谓达到了“乐而不淫”的艺术境界,全词语言生动活泼,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是一首独特的闺情词。
《丑奴尔·晚来一阵风兼雨》一词: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写出李清照新婚幸福甜蜜。同时也是一首真实生动的女性生命赞歌。词大胆的突破了女性表达的禁区,直接真实的面对女性生命的自我欲望,展现女性的自然健康的情爱欲求。饱满真实的情感是李清照词作的生命。对生活的真实感受,是源于生命欲求发出的呼声,表现的是生命的自然本真与丰富饱满。这种情感生活是个人化的也是众多女性向往和追求的,是李清照个人的自我意识的艺术表现,也是女性集体意识的自然流演与表现。[4]
2、别离的愁思
丈夫出仕在外,思念之中,李清照只有独自的咀嚼离别的苦涩滋味,将无法排遣的相思之情,评诸于笔端,聊寄心上人。
婚后不久李清照将相思离别之情坦然的融入词中,词风也随之发生了转变。“易安殊不忍别,觅锦帕书《一剪梅》词以送之(伊世珍《琅嬛记》)。”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词反映的是伉俪小别的相思离愁。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留情话”(王国维《人间词话》)。在这首词中所以景物的描写都包含了作者的情感。送别了丈夫,不免有些失落感,举月所见,不管是白云、飞燕、明月,还是落花流水,时时处处,皆与丈夫联系起来,都融入了作者的相思之情与离别之苦。这种感情既执着,又缠绵,摆脱不开,搁置不下。“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一路写来,或融情于景,或景中寓情,表情真挚大方,毫无扭捏之态。意象或隐或时露时藏,令读者动容,深思。由此,我们可见一个少妇在真挚地剖析内心纯真而又无计排遣的爱情。可知其爱之深,思之切,愁之苦,情之痴,真可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们仿佛看到女主人公眉头一颦一蹙,心头一震一颤,离愁别恨、跃然纸上。使婚后不久的相思之情,思念之意,呈于象,感于目,会于心。[5]李清照对这种感情作了独特,深细的体察和把握。从中可见李清照既有一般女子的温柔、善良、细腻的特点,亦有作为文学女性多愁善感的一面。
赵明诚学业完成,奉召出仕在外,离情别绪更加长久地缠绕着李清照。从其词《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中可略见其实: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卷帘西风,人似黄花瘦。”
这首词是作者婚后所作,抒发的是重阳佳节思念丈夫的心情。佳节倍思亲,一怨三叹。一个温文尔雅,多情善感,愁损离肠的少妇形象,就这样活灵活现的站在我们面前。
(三)、国破家亡,流徙落寞的老妪时期
1、丧夫与再嫁问题
靖康之乱,金人的铁锤砸烂了京都汴京的琼楼玉苑,掠走了徽、钦二帝,北宋随之灭亡。李清照夫妻二人也被迫逃离山东青州故乡,辗转南渡到建康(今南京市)。夫妇二人熬尽心血,视如至宝的金石书画古器几经周折,散失殆尽。1129年,赵明诚奉召赴湖州太守任命途中,因中暑不治身亡。夫婿的撒手人寰,是李清照的情感一下子被困于干涸的爱之河床上。赵明诚的死,对李清照是一沉重的打击,因忧伤过度,身心憔悴,她当时大病一场。此后,由于她敢于表白自己的文学和政治见解,敢于无私坦荡的抒发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此被封建卫道士们视为越轨行为,不断遭到他们的迫害和讥讽。她就曾被诬陷以玉壶颁金,几至的祸;又因她改嫁张汝舟,再遭诽谤,说其不守贞洁。
关于李清照的再嫁以及情感问题:古往今来,众说不一。如明代文人为李清照再嫁而“辨诬”。在封建社会,男人丧妻可以天经地义的“续弦”,传统观念中女人丧父“再嫁即失贞洁”,李清照实在留给我们太多脍炙人口的词作了,她与赵明诚天作之合的婚姻实在太羡煞旁人了,这样的才女怎么能“失贞”。因此才惹来一大批的明儒“为才女争贞节”,而无须考证李氏是否“再嫁“之过。这就卷入了一个非文学的现象里去,争的是伦理贞洁问题。而一千多年来,偏偏有一批孜孜不,不屈不挠的学者坚持着还历史以真实:李清照曾经再嫁。未再嫁论者乃为圆一个李清照冰清玉洁的贞洁梦;再嫁论者为求一个理性的历史真实,实在各有各自的期待。
近年来,李氏爱情亦受到挑战。对一部分词的诠释的根本性变化,使得赵李夫妻情缘开始受到最热情的质疑。这场质疑主要由两位德高望重的学者所引发,一位是中国社科院研究所的研究员陈祖美(女性),另一位是哈佛大学比较文学教授宇文所安(男性)。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有人说李清照是一只“爱情的荆棘鸟”,她的词作必须在品尝着痛苦的弃妇哀怨时,才会亮开歌喉。于是,李词中的“思妇”情几乎变为了“怨妇”痛。
我个人认为李清照的再嫁是合情不合“理”的,极力反对后世大翻李氏爱情公案,相信他们高山流水般的爱情神话。李清照在丈夫去世几年后,孤独无依地漂泊在乱世之中,精神上无所寄托。这时张汝舟也许是用“火盆般的倾慕之情”敲开了她寂寥的心扉。在这个“再嫁即失贞”的时代,李清照敢于在赵明诚故后把握自己再次追求爱情幸福的权利。但当认清张汝舟乃是衣冠小人,为觊觎身边尚存在文物时,她拿得起放得下,不姑息迁就,立即分道扬镳,并冒着系狱(在宋代讼夫是有罪的)的威胁迈上公堂“讼后夫”。在纲常礼教桎梏妇女个性的封建时代,李清照这种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性格,无疑是不合“理”的。但这也恰恰反映了更重要的东西:在李清照的潜意识中开始闪现出“女性精神”觉醒的火花[6]。
对于把李清照些许的在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流露出的怨叹,拿来大作文章的行为及质疑李氏爱情的做法表示反对。赵李夫妻感情是固不可摧的,情深意重的。从李清照一首首颂情词中,可以看出她对丈夫的情是多么挚真挚深。尤其是《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莫道不销魂,卷帘西风,人似黄花瘦。”感动得赵明诚三天三夜时间,也没能写出超越爱妻这写情名句的词作[7]。在长达二十七年的夫妻生活中,两人膝下无子。在一夫多妻男尊女卑的宋代,赵明诚贵为相子,没有三妻四妾,也足见她对李清照的情深意笃。李清照夫妻感情再深,婚姻生活再美满,难免也会有些不尽人意之处,实乃人之常情。让我们善待二人不经意间弹出的某个不和谐音吧,这不由地让我想起唐初大诗人元稹为悼念亡妻所写之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2、颠沛流离的哀寂
时代的沧桑,命运的变迁,性格的舛变,使她这一时期的词作品充满了过去没有的愁苦悲凉。往日曾写的“见有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那种活泼消失了,“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那种逸兴消失了,而今的情怀就像是在作品《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中所写的那样: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词前两句,含蓄;后两句,真率。含蓄,是由于此情无处可诉;真率,则由于虽明知无处可诉,而仍然不得不诉。故似若相反,而实则相成。[8]她痛感:“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触景生情,使作者越发地感到愁苦。尽管春日双溪风光绮丽,但在她眼中,却只是一片暮春的悲凉。心中那股太深太重而又难以抑制排解的忧愁,通过“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寥寥几句表现的淋漓尽致。
感情生活的痛苦和对国家民族的忧心,已将她推入深深的苦海,她象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无助地飘摇。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着一个孤清的寂寞小院,身边没有亲人,国事已难问,家事怕在提,她时常感到自己像是落入四面不着边际的深渊里,一种可怕的孤独向她袭来,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读懂她的心。她一个人孤寂茫然行走在临安(今杭州市)深秋的落叶黄花中,吟出了这首浓缩了她一生和全身心痛楚的,也确立了她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的《声声慢·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抵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穿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全词藉景抒情,运景入情:透过冷冷清清,乍暖还寒,晚来风急、雁过、满地黄花、梧桐细雨诸景象,以表现孤寂、凄凉、悲伤、哀愁的心境。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读之使人动容.通篇萧瑟冷清凄苦之词,沉哀如骨,有泪彻泉,令人欷歔!词首十四个叠字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堪称一绝。既令词家倾倒,亦为历代论词者所称道,幷公认为这在形式技巧上是奇笔,甚至谓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俄国形式主义诗论的代表人物日尔蒙斯基说,“诗的材料不是形象,也不是激情,而是词。诗便是用词的艺术,诗歌史便是语文史。”他从几个方面来研究诗歌的语言形式(语音、词形变化、句法等)。语音“是深蕴艺术表现力的极重要的工具”。元音、辅音的安排,可以表现不同情绪,如俄语元音Y与诗节的意思配合,就增添了忧郁和凄凉。轻重音节、长短音节的交替构成韵律,升调与降调构成不同的旋律。如果说俄语元音Y产生忧郁、凄凉的情调,那么,《声声慢》用元音i,又用迭字“觅觅”、“戚戚”、“滴滴”,也大大增添了凄清的情绪[9](P209-264)。“寻寻觅觅”,此人在寻觅什么?失落失去的太多,又何从寻觅?“雁过也”这句话,不仅写得有形,而且有声,渲染出了一种哀哀欲绝的凄苦氛围,让我们仿佛与作者一同听到了长空中那南飞雁一声声凄厉的哀鸣。这哀鸣,听来犹如杜鹃啼血,让人心痛,心酸,心碎!而作者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今寒窗独乐,身心交瘁,想到故土沦丧,流落江湖,真是愁肠百转,这种酸涩,怎是一“愁”字能涵括的?全词写来尽管没有一滴泪,然而给人们的感觉却是“一字一泪,满纸呜咽”。这比直写痛哭和泪水涟涟更为深刻、凄酸,也更能感染人。傅庚生评《声声慢》:“此等心情,惟女儿能有之,此等笔墨,惟女儿能出之。”(《中国文学观赏举隅》)。
亡国之恨,丧夫之哀,孀居之苦,凝集心头,无法排遣,她和着泪写下了千古绝唱《声声慢》。《声声慢》正是李清照历经上诉国破,家亡,夫死,遭人不淑等不幸遭遇,以及颠沛流离,孤苦无告的晚年凄凉,愁苦境况的艺术写照。全词透过残秋景象层层的描述,以表现作者离乱的苦楚而忧患余生的悲凉。词作品不仅反映个人的不幸,而且带有深刻的家国之痛,将个人的不幸与困难家仇联系起来,委婉凄戚,孤独,愁闷。王国维《宋元戏曲考》言:“写情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在此所见的是孤寂凄惶、郁郁寡欢的李清照。我们似乎已见到她最后悲惨的结局。词评家评为“千古创格”、“绝世奇文”,堪称抒情写意的佳作。
二、 词风转变原因
李清照少女时期词的风格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的。这一词风的形成和她良好的家庭教育以及她自身的文学修养密不可分的,她虽然出身与名门望族,但她的生活情趣却不在声色犬马,生活理想也不是养尊处优,而是始终不肯“随人作计”的独立性格。对爱情的大胆率真追求与表达,就根植于那宽松的家庭环境和教育。生长于文化信息充足,学术氛围浓厚的书香门第的李清照,“她成年以前受到的教育,是一种全面的‘人’的教育,而不是狭隘的‘女人’的教育”[10](P81)。加之李清照天资聪慧,极富文学禀赋,形成了深厚的文学修养。得天独厚的社会家庭环境以及相对优越的自身条件,使她的心理,情感能够较少受阻碍地健全发展,并且能够在一种比较宽松的言说语境中保持较为自由的思想状态。
李清照婚后的词风既洋溢着对新婚燕尔甜蜜爱情的美好礼赞又对丈夫相思离别的苦涩之情。心绪激荡,任性豪逸的少女时代过去了。热爱文学的李清照嫁给一个醉心于文学艺术品收藏与鉴赏的丈夫,自然是如鱼得水,婚姻生活十分的幸福甜蜜。 虽然李清照和丈夫赵明诚伉俪情深,生活充满了诗情,但她毕竟是告别了无拘无束的少女时代。在庭院深深,显赫而又深严的赵府之内,只有丈夫赵明诚是知心人。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要远出求学,任职,暂离家庭。这给多情的李清照带来了极大的哀愁和苦闷,加之词人又是一个多愁善感且情感细腻的女性,使得这个时期的词风有喜忧的两重表现形式。
李清照晚年的词风格外的悲凉沧桑。再婚的失败,在她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痕!她心中的爱火永远熄灭了,留下的只是万丈的雨恨云愁。词人不仅有国破家亡之痛,颠沛流离之苦,更有永失爱侣之悲,节行被污之无奈,这种种遭遇使得她的词风顿添悲凉桑之色。人死、物失、愚痛、通敌、谣言一个个接踵而至的向这个弱不禁风,过惯吟风赏月生活的女人扑来。她无依无靠,生活一落千丈,由一个“盐絮家风人所许”的 大家闺秀,变成“飘零遂与流人伍”的“闾阎嫠妇”。(《上枢密韩公诗》)。她驾着一叶生命的孤舟迎着世俗的恶浪,苦苦挣扎在生活的波谷浪尖。这一连串的沧桑变故,是李清照的性格逐渐有俊爽开朗变得黯然忧郁。她的思想和词作品风格也随之发生变化。
结束语
总之,李清照以其生花妙笔的写作手法,把她的思想、性格、修养、品质以及整个精神面貌,真实地坦露在我们面前,已逝才女,不仅在我们心中复活了,而且有血有肉的地站在我们面前感动着我们。我们爱慕她的丰姿艳态,文静风雅;倾心她的高洁正直的为人,旷达豪迈的心胸,更加赞赏她出类拔萃的才华,宏伟远大的理想和坚贞不屈的志气。李清照的全部词作,构成了一部描述个人性情变化,展示心灵历程的宏著,以其独特的方式感知着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自然情感,并以她独特的艺术技巧将之呈现,并在这一瞬间凝为审美的精华,使之作品产生永恒的艺术魅力,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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