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几千年的岁月里,中国人民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对东方乃至世界的文化产生过深远影响。但近代,由于外来资本主义的侵略,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却面临着许多新问题。甲午战争“庚子事件”之后,出现了照搬日本模式和欧美模式的教育体制——学堂乐歌。其特点有选曲填词、文白兼用、以西洋模式为主的音乐风格等。中国近代的新音乐也以学堂乐歌为代表,步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作为中国音乐历史上的新品种,学堂乐歌的出现不仅有着深刻的社会的内因,还有着鲜明的外力作用。它对学校音乐教育的启蒙和中国走向近代化社会的行程,起到了促进作用。学堂乐歌被认为是中国现代音乐教育的开端,也被认为是中国现代教育的开端。
浅谈一:学堂乐歌的产生背景
学堂乐歌的大量产生是在本世纪初期,作品多以反帝、强兵、御侮等爱国思想为主题,如《中国男儿》、《何日醒》、《惟我同胞》、《抵制美约》、《国耻》、《劝用国货》等。当时的历史背景是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痛败之后,康有为、梁启超等奋起救国,鼓吹维新,倡言废科举,办新学。康有为主张:“远法德国、近效日本、以定学制”。1902年清政府颁布《钦定学堂章程》,确定新兴学堂开设“乐歌”课。与此同时,各种撰译、编印介绍西洋音乐和新歌曲的书谱刊物陆续刊发,促进了新乐的发展,学堂唱歌成为当时社会文化生活中的一种新风尚。
1909年,《修正初等小学课程》进一步规定,凡初等小学堂中必开设“乐歌”课,高等小学堂中需增设“乐歌”课。当时,梁启超等改良派文人指出“盖欲改造国民之品质,则诗歌音乐为精神教育之一要件”。一些留日的知识分子也组织了音乐社团,如“大同音乐会”,还举办讲授西乐的“音乐讲习会”。并开始采用将日本及欧美流行曲调填新词编新曲的方式来推广新乐。音乐作为美育的方式在那个时代先进人物的心目中占有着重要的地位。所以在新学课程设置中,就音乐一题,梁启超认为:“今日不从事教育则已,苟从事教育,则唱歌一科,实为学校中万不可缺者。举国无一人能谱新乐,实为社会之羞也”,“乐堂渐有发达之机,可谓我国教育界前途一庆幸”。蔡元培先生尤其重视并对中国早期音乐教育给予了很大的支持。
在学堂乐歌的倡导和推广上曾志忞、李叔同、沈心工等启蒙音乐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外,从1902年后不断有人志愿到日本及欧洲专学或兼学音乐,如:萧友梅、高寿田、冯亚雄、陈从志、路黎元等人。至1912年中华民国政府建立后,政府教育当局又明令规定“乐歌”课为中小学校的必修课,并提出对青少年学生进行“美育”教育,唱歌已成为当时社会文化生活中的一种新风尚。这些新的歌曲,当时统称为“乐歌”课,后来音乐界将这一时期的校园歌曲统称为“学堂乐歌”。
浅谈二:学堂乐歌的创作手法
学堂乐歌的产生有着历史的特定性,所以它的创作手法深受维新运动和维新思想的影响,同其他方面向西方学习一样,在音乐创作上也大胆吸取,只要认为有用,均可“拿来”。在当时中国还缺乏现代作曲人才的时候,一个直接方便的做法就是拿来外国的曲调填词。这些二十世纪初到三十年代所创作的校园歌曲主要是选曲填词,曲调大多选自日本和欧美歌调,以中国传统曲调填词的乐歌为数不多,自创曲则更少。例如,沈心工编的《勉学》是根据美国艺人歌曲《罗萨•李》的曲调进行填词的;而他编写的《拉纤行》是根据俄罗斯民歌《伏尔加船夫曲》的曲调填词的;沈心工作词的《话别》是根据原法国民歌《一个半小时的游戏》的曲调填词,而且这首歌的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此外,象李叔同编写的《送别》是根据美国通俗歌曲作家奥德威的《梦见家和母亲》的曲调填词;李叔同编《大中华》是根据意大利作曲家贝里尼的歌剧《诺尔玛》第一幕第三场中的乐队进行曲曲调填词;叶中冷编的《跳舞会》是根据当时英国国歌的曲调填词的;冯梁作词的《尚武精神》是根据法国著名启蒙思想家卢梭所作的喜歌剧《乡村卜者》中一首舞曲曲调填词的;再如欧洲儿歌《两只老虎》的曲调,被填词为《国民革命军军歌》:“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齐欢唱,齐欢唱。”等等。以我国民族音调填词的代表性的歌曲有:秋瑾作词的《勉女权》;沈心工作词的《缠足苦》;沈心工作词的《采茶歌》;华航琛作词的《女革命军》;以及李叔同作词《祖国歌》等。
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既存在客观的原因,也存在思想认识上的原因。客观原因是:一方面由于我国学堂乐歌的产生、最初就是参照日本早期学校歌曲的经验发展起来的,而他们开始就是主要采取外国的现成歌调进行填词的;另一方面,当时我国热情从事学堂乐歌编写的作者多数是留学国外的、或国内积极赞成维新的新派知识分子,他们中多数对我国的传统音乐、特别是民族民间音乐不熟悉;同时,从本世纪初清廷转而支持“废科举、办学堂”的改良主张,为了满足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学堂急需学校的教师,曾一度大量聘请日本的教师来我国担任教学,他们对我国的传统民间音乐则更不熟悉。主观原因是:当时我国有关政治、经济、文化的改革,主要就是引进欧美和日本的体制和经验,而要改掉的主要就是与封建体制密切相连的传统旧文化(包括传统的“旧乐”),因而当时确实不少有改革要求的知识分子认为只有用西乐才能起到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效果。尽管当时这种思想认识是符合大多数积极拥护改革要求的进步主张,但今天看来应说是存在一定片面性的。因为事实上象以我国的传统音调进行填词的《祖国歌》就是当时比较受欢迎的学堂乐歌,它也没有任何萎靡不振的影响。当然,辛亥革命后,这种现象得到了改变。
这一时期校园歌曲的歌词内容主要反映富国强兵,抵御外侮的爱国思想、宣传女子自强、男女平等的女权思想、宣传资产阶级民主、学习科学文明的思想以及许多专门向少年儿童进行思想和知识教育的歌曲。
由于新式学堂乐歌不需要硬件设备,所以普及起来非常方便,影响巨大。在音乐文化概念、音乐审美观念上影响了无数青少年。到了辛亥革命前后,学堂乐歌更是发挥了意识形态作用,成了“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武器。虽然在中国广大的农村中,现代音乐几乎没有存身的可能,但是城市村镇,凡现代教育普及之处,学堂乐歌就不可阻挡地影响了新的一代人。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延安首演歌剧《白毛女》的演唱者,我国女高音歌唱家王昆在晚年总结自己艺术生涯的时候,强调指出民间音乐和学堂乐歌给她打下了最初的音乐基础。
学堂乐歌介绍了欧洲和日本的各种歌曲体裁,如儿童歌曲、舞蹈游戏歌曲、摇篮曲、进行曲,独唱、齐唱和简单的合唱等。
根据日本新式学校唱歌的经验和中国当时的国情,我国“学堂乐歌”的艺术形式也是以在学校内集体歌咏、并通过学唱这些歌曲学会西方的记谱法(五线谱、简谱)和基本乐理的知识。当时这些歌曲大多采取“单音歌唱”(即齐唱曲调)的方式,而极少以多声合唱的方式。除了李叔同外,一般对伴奏均无特定要求。
浅谈三:学堂乐歌的代表人物及代表作品
在学堂乐歌的兴起和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最早的一批音乐教育家。这些早期的音乐先驱们大多都有留学背景,而且在出国学习时,音乐也不是其主修专业。但是,出于对音乐的爱好和对祖国教育事业的责任,他们后来纷纷投身于学堂乐歌的创作和传播之中,为中国普通音乐教育的开创与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这时期主要的代表人物有沈心工、曾志忞、李叔同、辛汉等等。
据钱仁康先生考证,我国的第一首学堂乐歌是作于1902年的《男儿第一志气高》(原名《体操-兵操》),这首歌也是“学堂乐歌之父”沈心工先生东京留学时的处女作。学堂乐歌早期歌集主要有沈心工编的《学校唱歌集》(1904),曾志斋编的《教育歌唱集》(1904),李叔同编的《国家唱歌集》(1905),辛汉编的《唱歌教科书》(1906)等。在从事学堂乐歌活动的音乐教育家中较突出的是沈心工(1870~1947)与李叔同(1880~1942)。沈心工是最早开始编写乐歌教科书作者之一。
沈心工所作的歌曲有六首,其中《黄河》影响最大。此歌的歌词作者杨度留日出身,终生为救国亡命奔走,1904年,杨度创作《黄河》歌词,署名杨皙之。第二年沈心工谱曲。此歌曲在1992年11月16日,被评选为“20世纪华人音乐经典”的第一首歌。
我国三十年代重要作曲家、歌曲《九·一八》的作者黄自曾说:“我最爱《黄河》一首,这个调子非常的雄沉慷慨,恰切歌词的精神。国人自制学校唱歌有此气魄,实不多见。”茅盾在《我的学生时代》一文中说:“少年时,对于音乐,我是喜欢的,音乐用的是沈心工编的课本,其中有一首《黄河》……曲调悲壮,我很喜欢。”直到晚年,茅盾还能诵唱此歌。
曾志斋是沈心工之外,另一位对学堂乐歌作出了巨大贡献的音乐家。他于1901年赴日留学,起初在早稻田大学学习法律。1903年,在学习法律的同时,他又进入东京音乐学校学习西洋音乐。沈心工在东京组织的“音乐讲习会”,曾志也是最积极的参加者。
比《黄河》更脍炙人口的,当属李叔同(弘一法师)填词的《送别》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此歌不涉教化,意蕴悠长,音乐与文学完美的结合。其曲调取自约翰·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
李叔同留日期间,日本歌词作家犬童球溪采用《梦见家和母亲》的旋律填写了一首名为《旅愁》的歌词。而李叔同作于1914年的《送别》,则取调于犬童球溪的《旅愁》。而且李叔同早在留日期间便编辑出版了我国最早的《音乐小杂志》(1905),其中他本人创作被编收的乐歌《祖国歌》(1905)当时受到了广泛欢迎。他填词编写的《春景》、《送别》、《西湖》等歌,长期为青年学生所喜爱。他创作的三部合唱曲《春游》是当时艺术水平较高,也是最早的合唱歌曲。1918年,李叔同出家为僧,截止到出家那年,李叔同共作学堂乐歌五十余首。
浅谈四:学堂乐歌的主要内容
一、通过不同的角度强烈要求“富国强兵”、以抵御外强欺凌的爱国精神的代表性歌曲有:《中国男儿》、《何日醒》、《十八省地理历史歌》、《黄河》、《扬子江》、《祖国歌》等。
二、积极宣传和推行“军国民教育“的代表性歌曲有:《体操-兵操》、《出军歌》、《海战》、《陆战》、《出征》、《从军歌》、、《学生军》等。
三、欢呼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新政胜利的代表性作品有:《革命军》、《光复纪念》、《美哉中华》等。此类歌曲大多产生于辛亥革命取得成功之后。
四、呼吁妇女解放、鼓吹男女平等的代表性歌曲有:《勉女权》、《女子体操》、《缠足苦》、《妇人从军》、《女革命军》等。值得注意的是在当时这些歌曲中都没有非常鲜明地提出“男女平等”的口号,也没有更深的触及这个问题的反封建实质,主要只是号召妇女要自强、自立,争取自己应得的地位和应发挥的作用。在李叔同编的歌曲《婚姻祝词》的歌词中,则提出了要改变“男尊女卑”、要实现“权力平分”的思想。
五、鼓吹学习新文化、倡导除去旧习俗、树立新风气的题材的代表性歌曲有:《格致》、《地球》、《运动会》、《博览会》、《电报》、《竞争》、《演说》、《英文》、《文明婚》等,在这些歌曲中,有的还同时反映了作者的爱国思想。
六、结合学校的现实生活主要向青少年进行勤学苦练的思想教育和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等审美教育的题材教育的代表性作品有:《始业式》、《勉学》、《春游》、《送别》、《竹马》、《忆儿时》、《西湖》等。这类歌曲在当时的学堂乐歌中数量不算多,但其中相当一部分深受当时广大青少年所喜爱,因而流传面较广。
七、鼓吹忠君、尊孔等封建传统伦理道德的题材的代表性作品有:《尊孔》、《忠君》、《孔圣人》、《五伦》、《演孔歌》等,这类作品的数量很少,因为这样的题材内容在当时已不再那么吸引人了,因此这些歌曲没有得到广泛的流传。
浅谈五:学堂乐歌的发展阶段
学堂乐歌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辛亥革命以前的将近10年;二是辛亥革命以后的将近10年;三是“五四”运动以后至全国解放以前。
第一个阶段可以说是它的逐步萌发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中,由于是将对学堂乐歌的编写和传播直接同宣扬“富国强兵”的爱国教育和所谓“军国民教育”相联系,大家对此赋予很高的热情,也产生了一批具有明显爱国倾向的、对当时社会引起不小影响的、优秀的学堂乐歌代表作。
第二个阶段可以说是它比较顺利的向全国普及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开始大家对新的共和国的诞生表现了由衷的欢迎和很大的期望,但不久又对在新的条件下所发生的种种复杂的政治斗争缺乏精神准备,因而反映在学堂乐歌中的题材内容是从关心政治到逐步回避政治、开始较多地注意联系青少年的生活现实和他们的审美要求、并相应产生了一批与之相连的学生特点更鲜明的作品。
第三个阶段则是它在新的历史背景下在中小学音乐教育中的延续,由于这时在学校中的音乐课一般均已改称为“音乐课”,因此对它的称呼也就不再沿用“学堂乐歌”,而改为“校园歌曲”。
浅谈六:学堂乐歌的历史意义
学堂乐歌为中国近现代音乐史贡献了一批早期的优秀声乐作品,开“新音乐”创作之先河;它使“集体歌唱”这一歌唱形式深入人心,为后来的群众歌咏运动打下了基础;通过乐歌的传唱和学校的音乐教育,使西方基本音乐理论和技能开始系统地、大范围地在中国传播;学堂乐歌的产生与发展也培养了中国近代音乐史上最早的一批传播、创建和发展学校音乐教育的人才,为后来中国近现代音乐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结束语:
纵观上述学堂乐歌的产生背景、创作手法、代表人物及代表作品、主要内容、发展阶段和历史意义,都具有深刻的社会历史背景。学堂乐歌之所以能为近代国人所接受,是和当时救国的呐喊以及歌词本身所具有的新的思想内容息息相关的。尽管在创作方法上都是对日本和西方的借鉴或照搬,忽视了文化互递的关系,忽视了外来音乐文化与本土音乐文化结合发展,忽视了提高和发展我国民族音乐文化的教育功效。但不管怎样,学堂乐歌自它诞生起,就怀着近代音乐思潮最宝贵的品质——前所未有的果敢精神,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而正是伴随这第一步的充满对传统势力反抗精神和饱含的爱国主义激情,开创了中国近代音乐创作的先河。如今当流行娱乐音乐无孔不入的充斥着整个校园的时候,我们再次走进百年前的校园歌曲,我坚信它一样能召唤出我们积极向上的、坚定的、至真至纯的爱国主义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