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裳”的读音
蚌埠慕远学校 尤金英
在教学郦道元的《三峡》时,每每读到结尾“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裳”字时感到困惑,到底读shang还是读cháng呢?
以前全国各地的老师都读shang,没有疑问,但近年来也有不少老师改读cháng的,理由是:
裳,在《说文》为“常”的异体字。“常,下裙也。裳,常或从衣。”“帬(裙)”下云“下裳也”。《集韵》注:本作常。在古代“衣裳”指“衣”和“裳”。“衣”指上衣;“裳”读cháng,指遮蔽下身的衣服,像今天的裙裤,男女都可以穿。
而我却觉得“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裳”字读shang更合理,有以下几点理由:
一、一些古籍指出了“裳”读“shang”音。
如:《说文解字》中“裳”字“从尚从衣,尚亦声”。《唐韵》注:市羊切。
《说文》和《唐韵》明确指出了“裳”的读音,应读shang,而cháng是“常”的读音,只是后人由注释的推断。我觉得这个推断是错的,不能说“裳”和“常”都指下裙,就读cháng。且“常”也有读“shang”音的。据我所知,陕西和四川的常姓,当地居民都念shang。而古诗文中带“裳”的句子好多并不是只指下裙,而是指整个衣服。如《木兰诗》中“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此处“裳”很明显指衣服。又如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李煜的《木兰花》“凤箫声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李贺的《苏小小墓》“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难道都要改读cháng?我觉得读cháng音,既违背了历史,又玷污了大众。
二、从押韵的角度来说,也应读shang
诗人在诗词中用韵,叫做押韵。从《诗经》到后代的诗词,差不多没有不押韵的。民歌也没有不押韵的。而《三峡》中“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如果“裳”读cháng,那就与前一句的“长”音完全相同,这是不符合押韵规律的。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押韵的知识。
押韵,从广义上讲,只要发音中尾音(韵)相同,且在相应位置上的各字即可构成押韵。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用汉语拼音的韵母押韵(尾音),如盐(yan)、先(xian)、间(jian)、元(yuan)等字,它们的韵母分别是an/ian/uan,其中ian的第一个字母i和uan的第一个字母u称为韵头,而押韵时,韵头不必相同,只要后面的字母相同即可押韵,所以un/en通押、ei/ui/i通押、ong/eng通押;还有元音字母e和o可以相押,u和v(鱼)可以相押。
严格意义上的押韵,是要区别声调的,要讲究所谓的平仄。不过现代自由体诗歌用韵不一定讲究字的声调。以现代汉语而论,普通话分为四声:即阴平声(1声,如先xiān)、阳平声(2声,如咸xián)、上声(3声,如显xiǎn)、去声(4声,如现xiàn)。现代汉语中,平声指1、2声,仄声指3、4声;一般1、2声之间的同韵字可以相押;3、4声之间的同韵字可以相押,而1、2声与3、4声之间不押韵。而古代发音中有“入声”的声调,今天的普通话发音中没有“入声”。在过去,入声声调不与别调相通,入声字只能押入声字。这一点我们在使用旧韵时应格外注意。
由以上可知押韵的上下句末尾的字只是韵母相同,声调不同,读音是不同的。因此“裳”应读shang更合理。
三、“泪沾裳”,若“裳”指下衣,则与实际情形不合。
在现实生活中,流泪时,眼泪首先沾湿的应是上衣,并且人擦拭泪水时,喜欢用袖子或衣襟等。古诗文中也不乏这样的语句。如岑参的《逢入京使》“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白居易的《哭崔常侍晦叔》中“唯将病眼泪,一洒秋风襟”等。很少见用下衣擦拭泪水的。再者,渔民船夫的穿着要便于他们劳动,下身不可能穿肥大的裙子,所以用下衣擦泪更不可能。我想“泪沾裳”的“裳”应泛指衣服,应读shang音。
由以上可知,不管是从古籍、押韵,还是从实际生活情形,我觉得“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中的“裳”读“shang”音更通顺、更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