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牛儿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虽有名有姓,故事完整,却只存活了两回。
但唐牛儿的故事,耐人寻味。
首先,唐牛儿很冤。宋江S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唐牛儿告道:“小人一时撞去搪碗酒吃。……”知县道:“胡说!打这厮!”左右两边狼虎一般公人,把这唐牛儿一索捆翻了,打到三五十,前后语言一般。知县明知他不知情,一心要救宋江,只把他来勘问。且叫取一面枷来钉了,禁在牢里。
其次,唐牛儿很惨:
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行移开了一个海捕文书,只把唐牛儿问做成个“故纵X身在逃”,脊杖二十,刺配五百里外。
S人者宋江,上至知县,中至朱仝雷横,下至百姓,一律为他开脱。
打酱油的唐牛儿,却成了替罪羊。先是不问青红皂白打了三五十板,拘留,后是脊杖二十,刺面,流放五百里。这样一个小老百姓,参照大宋刑罚的残酷,估计也是有去无回。
更可悲者,所有人视唐牛儿如无物。
知县明知唐牛儿是冤枉的,却故意污蔑唐牛儿是从犯,要他背锅。
朱仝为宋江上下打点,打点和阎婆惜通奸的张文远,打点州里的公人,甚至打点阎婆,丝毫没有顾及唐牛儿的存在。
宋江后来做到水泊梁山老大,似乎也忘记了这个曾经替他背锅的卑微的生命。
做人做到唐牛儿这个份上,是不是感觉到极致的悲哀!?
一个大活人,大家都觉得毫无价值,就是个屁,死活无关。
这就是唐牛儿的意义,一个毫无价值的人的悲剧。用张爱玲的话说,就是卑微到尘埃里去了。
唐牛儿的身份,是叫卖腌糟的,就是沿街叫卖咸菜的。这样一个身份,是比叫卖炊饼的武大郎还要低J的。武大郎再低J,还有家室,还可以养家活口。唐牛儿却只能勉强糊口。这样一个人,在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确实可以忽略为不存在。
偏偏他还喜欢多事儿。
某天,也就是宋江即将和阎婆惜火拼那天,唐牛儿想改善生活,去找宋江。
第一,阎婆惜尽管只是宋江包养的外室,但人家好歹也是两口子。唐牛儿为口腹之欲,居然硬生生掺和进去.唐牛儿道:“是了。这阎婆惜贼J虫,他自和张三两个打得火块也似热,只瞒着宋押司一个。他敢也知些风声,好几时不去了。今晚必然吃那老咬虫假意儿缠了去。我正没钱使,喉急了,胡乱去那里寻几贯钱使,就帮两碗酒吃。”一径奔到阎婆门前,见里面灯明,门却不关。入到胡梯边,听得阎婆在楼上呵呵地笑。唐牛儿捏脚捏手,上到楼上,板壁缝里张时,见宋江和婆惜两个都低着头;那婆子坐在横头桌子边,口里七十三、八十四只顾嘈。唐牛儿闪将入来,看着阎婆和宋江、婆惜,唱了三个喏,立在边头。
但凡稍微有点见识,都知道这时候是不好搅和进来的。可唐牛儿为了两口酒一点钱竟然不管不顾。
第二,在阎婆看来,这是在断她母女的财路。所谓:
婆子喝道:“你不晓得破人买卖衣饭,如S父母妻子,你高做声,便打你这贼乞丐!”唐牛儿钻将过来道:“你打!”这婆子乘着酒兴,叉开五指,去那唐牛儿脸上连打两掌,直攧出帘子外去。婆子便扯帘子,撇放门背后,却把两扇门关上,拏拴拴了,口里只顾骂。
我曾经说过,宋江包养婆惜,在阎婆看来,就是一场买卖一笔交易。唐牛儿如此搅和,就是要断她母女的财路。这才惹毛了阎婆。
第三,可巧S了人的宋江被阎婆缠住时,前夜着了打受了辱根本不知前因后果的唐牛儿又掺和了进来:
正在那里没个解救,恰好唐牛儿托一盘子洗净的糟姜来县前赶趁,正见这婆子结扭住宋江在那里叫冤屈。唐牛儿见是阎婆一把扭结住宋江,想起昨夜的一肚子鸟气来,便把盘子放在卖药的老王凳子上,钻将过来,喝道:“老贼虫,你做甚么结扭住押司?”婆子道:“唐二,你不要来打夺人去,要你偿命也!”唐牛儿大怒,那里听他说,把婆子手一拆,拆开了,不问事由,叉开五指,去阎婆脸上只一掌,打个满天星。那婆子昏撒了,只得放手。宋江得脱,往闹里一直走了。婆子便一把去结扭住唐牛儿叫道:“宋押司S了我的女儿,你却打夺去了。”唐牛儿慌道:“我那里得知!”阎婆叫道:“上下替我捉一捉S人贼则个!不时,须要带累你们。”
唐牛儿出气打阎婆,正好帮助宋江趁乱逃走。阎婆认定唐牛儿是宋江从犯,拿了见官。
唐牛儿的失误,有且只有好事儿。一个如此低J的人,怎么有资格和本钱去掺和宋江的家事?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也让我们看到,所谓的义气,是有取舍的。在宋江和唐牛儿之间,人们趋利避害,冷酷的选择了宋江。
宋江,即便犯了罪,也是一个有江湖威望的人。而唐牛儿,就算奉公守法,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他死也好,活也罢,对人们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就如同他从未来过。
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