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棠
棠我是极爱看谈吃的文章的，自觉文字之中自有一番烟火味，可雅俗共赏。或于诗文随笔集子中的偶然一瞥，或于报刊一角闲看几笔，一篇既完，总觉意犹未尽，回味无穷。《雅舍谈吃》是将梁实秋先生曾于报刊发表的文章集于一册，当是“聊为快意，过屠门而大嚼”。
若说余秋雨先生的散文是一杯浓酽苦茶，金庸先生的小说是烈喉快酒，那么梁实秋先生的文章便是清水一瓢，于平淡中流溢真性情，于简单中蕴藏大智慧，可谓是“人间有味是清欢”。《雅舍谈吃》中细述以北平为主的京、津、晋等地的美食，亦提及西洋、日本的见闻轶事、风土美食。文章篇目多直接以食物命名，如《狮子头》《西施舌》，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却能唤醒味蕾的记忆，酸甜苦辣咸香都作游鱼在唇齿间游弋一番，勾起心底一个“馋”字，恨不能化字为食，大快朵颐。合拢书册，个中佳肴犹浮跃眼前，探头轻嗅，依稀有香味四溢，恍惚间似与先生共处一桌，一齐品评人间珍馐。
大抵先生久居北平，对北平名家名楼如东兴楼、致美斋的招牌菜式如数家珍，从选材之精、鲜、细、独落笔，再行云流水般叙述到调制、烹饪与摆盘上菜，不及食谱般详尽细致，但着墨于菜式之色、香、味，将万千滋味凝于寥寥几笔中。语言虽为白话文，却融以古文骈语，娓娓道来，不疾不徐，恰似一枚镌刻后的钤印，风雅中更见古朴。
饮食一端，本该是生活鲜活生动浓墨重彩的一笔，试想，若无对生活的希冀，又怎会耐心地遴选食材，细致入微地淘洗调制，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工序，再文火熬煮或是大火煎烤，才成一碟佳肴？只是被日复一日的平淡磨掉了炽热与激烈，被快节奏滤去细致与耐心。因而饮食随笔的妙处在于，将生活琐碎与文人雅趣细细研磨，巧妙搅和，既无跌宕起伏，亦无瑰丽华美，只是如道家常般亲切自然。而袁枚的《随园食单》、李渔的《笠翁偶集》为座上常客，《诗经》《子夜歌》名篇如明珠点缀其间，诗词典故信手拈来化用其中，文人雅趣，可窥见一斑。饮食文化融汇各地的风俗人情、趣闻轶事，可雅可俗，可精可粗，只待有人推敲琢磨，付诸笔下。
先生于1987年辞世，历经半个世纪的剧变，《雅舍谈吃》中恬淡平实的行文间，更添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伤之意。战火绵延，故都沦陷，颠沛流离之际，食物已成果腹之需，非鲜肥之享。于是故土美食，更成魂牵梦萦之念。诸如：《狮子头》：化成客死异乡，墓木早已拱矣，思之恍然！《豆汁儿》：自从离开北平，想念豆汁儿不能自已。《芙蓉鸡片》：抗战时期，东兴楼被日寇盘踞为队部。胜利后我返回故都，访问之后大失所望，无复当年手艺。
我便时常想起，曾经那些老师傅们的传统手艺技法，那份对食物细致入微的处理与独具匠心的烹饪，为何成了文集里缅怀留念的往昔与不复存在的感慨？是日寇的铁蹄踏碎，还是工业文明轰轰烈烈的冲击？我难言。只是念及此处，不免掩卷而叹息。
胡道富 ：回复@孟葆成 ：赞(2021-05-10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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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葆成 ：回复@胡道富 ：谢谢(2021-05-10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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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葆成 ：回复@张运龙 ：谢谢(2021-05-10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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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运龙 ：赞！(2021-05-08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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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道富 ：赞(2021-05-08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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