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1日,在东京奥运会男子100米半决赛中,苏炳添以9.83秒刷新了亚洲纪录。
虽然在两个多小时后的决赛中,苏炳添并没有再次打破自己创下的记录,以9秒98的成绩最终获得第六名。但中国观众们依然对他报以了极高的关注和赞誉。其实在决赛之前,我一直担心苏炳添若成绩不如预期,舆论会不会失望甚至翻转。还好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对苏炳添没有在决赛中没有拿到奖牌,不感到遗憾,甚至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苏炳添继续超水平发挥,在决赛中拿到了奖牌、甚至金牌,那么结果会如何呢?结果很可能是他会成为一个“升级版刘翔”,公众对他的注意力,会迅速转移到他“击败了所有对手”的狂欢中,他在半决赛中实现自我超越的意义就被掩盖了。
但,在决赛中,苏炳添拿到的只是第六名。没有奖牌的光芒干扰,让更多人看清了这样一个事实——一个运动员,他值得尊敬之处不是要“击败谁”,而是在挑战自我,挑战黄种人百米十秒的那个极限、挑战自己能不能完成一次更快的奔跑。我记得曾经看过一种说法: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两类人生哲学。
一棋手式的思维核心是与对手的博弈和对抗,追求的是击败对手。一旦博弈开始,你就必须一刻不停的走下去,而且每一步都必须走的特别小心,因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同时你也会期待对手犯错误,因为零和博弈中,他的失误就是你的获得。
二画家式的,它的思维核心是自我展现,追求的是自我超越。画家并不奢求自己每一幅画都能画好,只要他的一副作品足够出彩,就足以名垂青史了。因为他挑战的并非他人,而是自己。这两种生活方式,很难说孰对孰错,但如果一个群体过分偏重于其中一种,就会出问题。而以这种标准衡量,当代大多数中国人的人生哲学都过于偏向棋手式这一端了——无论在公私生活中,我们都过分的强调了与对手之间的争胜。满眼都是对手,而缺少了对自身的审视。在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家长们其实并不关心你考了多少分,而是关心你排了多少名。
在走向社会后,太多人注重的不是自己生活过得好不好,而是我们在同龄、同阶层的朋友、对手之中处在什么位置。同学会上的彼此攀比,往往就是成年人世界中火药味最足的战场。甚至很多人看国际问题,也存在着浓厚的“对手思维”甚至“比惨思维”——前不久的河南水灾,造成了大量同胞生命财产的损失,但同期德国人死的似乎更多、经济损失更惨,很多人得知这种消息,似乎心里就能“宽慰”不少了。
很少有人会去想这样一个问题:即便你能证明同学混的比你还惨,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他国遭难多死几个人,对国家又有什么助力呢?而这种“棋手式思维”,也被带入到了我们对奥运会的观赛当中。很多中国人在看奥运会时,非常纠结于金牌的得失,一旦看到在某个“冲金”项目上我们被对手击败,不仅运动员痛哭流涕,观众也沮丧、懊恼、个别情况下甚至会破口大骂。甚至,在比赛中,对手的发挥失常和我方选手的超常发挥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等价的。很多中国观众甚至解说员在对手失误时也会叫好,认为他人的失误给了我们冲金的机会。
当然,在奥运会上打比赛,需要“对手之失即我之得”的“棋手式思维”;但奥林匹克精神更鼓励的,其实是那种自我展现的“画家式思维”。所谓“更快、更高、更强”,这个“更”字指的就是运动员自身能否对自我的极限完成挑战,只要完成了,你就像苏炳添一样值得被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