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长旺饭店”,几个大字是手写体,白堂红字,是飞动的行书,酷似周慧君字体。那匾额就挂在门楣上方,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高老师见到的沙埂街道的第二个实体店。电影院要算是第一个。他心里稍微安顿了一些。这个地方肯定还好,他自我安慰。他记起来,自己从南港老区拿到介绍信时,怯怯地问过一位干事,沙埂可是山区?那位干事说,怎么说呢,还好……看来,眼前的情景,让他多少有些欣慰了。
高老师没有心思去看饭店里面的具体设施,他只是瞟了一眼,看到饭店堂屋很大、很宽敞,里面似乎没有人。他一眼就瞥见,大堂有个后门,对着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个高层建筑。莫非就是自己刚才看到的沙埂茶厂?这个饭店同茶厂是连通的?他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没走几步,又见到一个商店。高老师细看那竖着的门牌:沙埂五金门市部。门外没人,门里面也是。店铺里坐着一个售货员,中年妇女,短头发,很是干练的样子。她手里拿着毛线,一边娴熟地织着,一边抬眼看着高老师。
高老师对这个街道初步印象还不错。这里有吃的,用的,玩的;几十米的街道,就有三个实体店了。他猜测到,这里的人,生活至少还算殷实,精神不会太单调的。高老师想到自己的将来,很快地加入这个街道,成为其中的一员,过着沙埂平常人的生活……他的思绪,每分每秒都在飞转。
一条小巷子出现了,望不见底儿。巷子的两边,是灰色的院墙。方砖砌成,斑驳陆离;墙基是大青石,大大小小契合地严丝密缝。他顺着蜿蜒的巷道一直往前走,似乎感到来自两边砖墙的挤压。后来,他才知道,这两边墙体分别是:一边是普通街道居民徐木匠家的长院墙,一边是沙埂乡政府的院墙。小巷子,也成了政府与民房的分界线。
这巷子,成了“一线天”了。它似乎能给高老师视觉更多的刺激。远足的疲惫顿时化作乌有。走在这样窄窄的巷子,他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抬头就能看到蔚蓝的天空,还有飘飘悠悠的白云。为什么走到小巷子,他反而抬头看天空?他不知道。他也不去想了。这时候,他一心就想着早点报到,早些见到梦寐以求的学校。高老师又想起师范《文选》中读到的戴望舒的《雨巷》。这个小巷子,确实很别致,让他一个人静静地走到头,心里竟然有着一丝丝诗情画意来。他想,若是有雨的日子,打着一把雨伞,背着戴望舒的《雨巷》,更是一番滋味……
三四分钟的路程,都是小巷子的弯道。前面忽然洞开,又是一个阔巷子。这就是沙埂老街。靠近巷口边,有两个单位遥遥相对:一个是沙埂信用社;一个是沙埂邮电局。高老师从单位门牌子上清晰地看到,这两个单位都不简单。它们的门庭都讲究,门槛设得高,还有服服帖帖的“烫金”字样的单位全称。
这是高老师来校前,对沙埂街道的第一印象。他真真切切地记得这些单位,特有的样子。剩下来的,他所急切盼望的地方,有没有让他感到惊喜的?还有没有让他过目难忘的?……诸如此类的好奇,滋生滋长在他的脑海里,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激动。
这个老街,有着它特有的安静。没有车马,没有人喧,却有着曾经有过的那份繁华。细看高高林立的阁楼,是它往昔的容姿。回首楼下多是一块块木板组成的木门;岁月为它们铭刻了年轮,还有那些斑驳脱落的紫漆。
高老师走过一家店铺,看到一个白白脸膛的中年男子,他梳着大分头,穿着一件中山装,一支钢笔挂在胸口正中的口袋,闪闪发光。中年人和蔼慈祥,脸上挂着微笑,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找学校吧?”中年男子先开口了。
“是的。到沙埂小学报到!”高老师报以羞涩,他没有想到这个中年男,他是这样的热情有礼。他更加感觉,这个中年男不是简单人,他气宇轩昂,衣着得体,身上散发出一种文化气息。
店铺所有的木门板,一方方地集中在一方墙边。店铺门面大开,商品可以一览无余。中年男站立店铺中间,像是指挥着千军万马。
高老师走上店铺台阶,报以微笑示意。他要了一瓶汽水,付了一张五角纸票子。他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响着,他是在往喉咙里倾倒那瓶汽水。
中年男给他找了零钱。他不得不把右手从嘴边缩回去。
“你走得猛了!刚才你走过左手边那个小木门,就是你要报到的学校!”
“哦!我真的没有在意。好像是有一个木门,只是闭着门。我以为是一户农家。”
“那就是沙埂小学!好多人第一次来也是找不到。”
“谢谢您啦!我们要常打交道了。”高老师说。
高老师从店铺的台阶走下来,手里握着半瓶汽水,折返到那个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