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久的牵挂
合肥市曙光小学龙图校区 陈德斌
从教三十多年了,自认为算不得一个多么优秀的教师,因为没有教出足以傲人的优秀学生,都是普通人,有些孩子甚至都“不成材”。所以领导让我参加“学生心目中的好老师”的评选,我是诚惶诚恐的。仿佛记得有历史研究学者说过大意是这样的话:一个人的历史,也就是一个时代、一个地方乃至一个国家的历史。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是我国近几十年社会发展、教育发展的见证人了。这么多年来,我的历史帐簿上,始终有几个一直牵挂的学生,小李是其中之一。
他是我在龙图的第一届学生,进校是三年级。2012年,龙图校区成立,老常青镇几所学校撤校,我们接收了一半的学生。除了部分本地居民的孩子,大多都是务工子女。在开学前的家访,访到他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左右,雨后,在迷宫一样的民房小巷中摸索,虽然一直电话沟通,孩子又跑出巷子来迎接,也好容易才找到他家。没见到他的父亲,他跟爷爷租住一间房,灯光昏暗,味道很重。屋里一横一竖L型摆了两张床,迎门一张床上堆得高高的被子衣物等各种杂物,靠着北墙一张大床,被子也很乱。床面前的一小块摆了一张小圆桌,摆了剩菜碟子。孩子没有学习的地方。爷爷千恩万谢的。爷爷告诉我们,孩子从小没了娘,爸爸在这打工,爷爷在这收废品,家是北方农村的,太穷,所以出来求生活。孩子现在就跟爷爷过,除了不爱学习,倒也还懂事。爷爷得癌症不少年了,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孩子一声不吭。很瘦,脏兮兮的,只有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很难过。好多进城的孩子,也都跟这差不多情况。这是目前的社会状况,我无能为力。我想为这孩子做点什么。
之后一忙起来,就不太能顾得上他,他的学习一直跟不上,经常完不成作业,我也渐渐有些厌烦了。
大概是刚上四年级吧,记不太清了,他忽然请了三天假,回来那天,我站在教室门口,他走到我面前,我问他“为什么请假啊”,他忽然就哭起来,小声说“我爸爸死了”。这一瞬间,我难过极了,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只好说“有老师呢,老师会帮你的。”从他低垂的头和孤单的身影,我看到他明显的悲伤和自卑。背着他,我对全班孩子说,谁要是敢欺负小李,我会让他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孩子们都很不错,都能善待他。
我把他的情况汇报给校区分管黄校长,黄校长很重视,想尽办法给他一些帮助,甚至设立了一个助困基金,专门帮助小李和另一个孩子,每个学期末,都会准备一两千块钱,一些学习用品,陪我一起去他家家访慰问。
可惜的是,我想了很多办法抓他的学习,始终没什么起色。他也贪玩,可从不捣蛋。他劳动很积极,我经常表扬他,他还主动要求承担班级那几平方大的菜地的浇水和管理任务,一干几年。瘦瘦的身体艰难地拎着满桶的水,从教学楼到菜地百把米远,来回几趟,从不惜力。我想,只要他不走歪路,能成人,我也就大功德了。
六年级,最后一次运动会,班上两个参加800米跑的男孩子忽然都生病了,我可指着他们拿金牌呢。这时,小李怯怯地说,老师,我上。他瘦高,虽然腿长步幅大,但一直弱弱的营养不良的感觉,我有点不放心,可又没别的孩子能上,只好说,那就试试,不行就算,别跑坏人。结果,他一路狂奔,拿了个第一。他累坏了,但特别开心。
毕业前夕,我找了他的叔叔,商量他上中学和将来谋出路的事,因为他爷爷已经越来越弱了。我找校长,把他的情况汇报给区教体局,给他安排到附近的一个初中就读。我终于功德圆满了。
后来,小李终于还是没能读下去,听说没多久就去了体育学校。曾几次QQ我,要来看望我,种种原因一直没来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定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子汉了。我只希望他能健康地成长,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自食其力,有个安定的平常人的生活。也希望我国尽快跨越现在这个发展阶段,所有孩子都能享受美好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