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颤悠悠的扁担,爷爷交给了妈,妈又交给我,扁担不仅是如何担好一担水,还有一个人对生活的品味、对生命的担当。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风家训对一个人的成长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对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言更是影响深远,故有“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的说法。我爷爷说: “我家的家风家训就是耕读传家”。
爷爷告诉我,在他小的时候的一个夏天里,他的妈也就是我太奶奶托人打做了一根桑木扁担。在集市里,又买回两只崭新的小水桶。水桶进家那天,太奶奶对我爷爷说,从今儿开始,你就跟我学担水吧。傍晚,爷爷放学,太奶奶收工。一前一后,两副扁担,颤悠悠地分别吊着两只大桶、两只小桶,在热辣辣的阳光地里,走向村子中间坑塘边的老井。
爷爷是怎样咬牙切齿、一步三晃,把两小桶水担回家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满满的水桶,到家只剩下少半桶。夜里,爷爷的右肩膀肿起来,火烧火燎。屋子里闷热难耐,躺在炕上,汗水顺着后脖颈子流下来,肩膀头盐腌般得疼。
第二天早起,太奶奶掀着我爷爷的衣领看了看,说,肩膀嫩,压肿了,以后经常担水,压得起了茧子,就没事了。于是,傍晚,依然有两副扁担,一副吊着大桶,一副吊着小桶,颤悠悠响着,走在热辣的阳光地里。
爷爷学会了担水,那年他虚岁十岁。
后来,爷爷读书在外,爷爷五岁的妹妹、小10岁的弟弟,也分别在虚岁十岁的年龄,跟着太奶奶学会了担水。再后来,我们家一门走出三个大学生。村里人夸我太奶奶教子有方,并且为她总结了三个字,叫做扁担经。
现在想来,扁担教子,确为我们家家教的特色。只是,太奶奶的扁担经并非像老和尚那般一天天磨磨叨叨念成的,而是以一根有形的扁担亲自操练而成。
我七岁时,妈曾派我去四五里以外的村庄给爷爷抓药。冰天雪地,回来时,我的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手僵得快拿不住药包。到村边,妈正立在那棵老椿树下等我,她的头巾上、眉毛上全是白霜。看样子,她已经等了很久,不定多担心。我走近了,她却没一句心疼的话,似乎眼神里露出一丝喜悦,一扭头的工夫就被风吹掉了。十一岁,我已是四年级的学生了。放寒假妈带我到县城的集市上卖鸡蛋。春寒料峭,我们在鸡蛋市一蹲就是三四个小时,腿脚麻木,饥肠辘辘。可转身准备回去时,遇到妈的三姨,她马上将刚到手的二百三十五元卖鸡蛋钱悉数赠予。事后,娘轻描淡写地解释,你三姨姥,刚在北京做手术回来,需要补养。而妈却空着肚子回家,只是给我买了一元钱的包子。
一根扁担吊着两只沉重的水桶,到我记事时,那条老桑木扁担早被天奶奶、爷爷、妈妈的肩膀头磨蹭得溜溜光。太奶奶、爷爷、我妈。他们担的不只是水,还有一个风雨中挺立的家。
而今,物质生活里已经不需要扁担,太奶奶传下的扁担如今无法从一担水开始了。但太奶奶传下那根桑木扁担却始终放在我家漂亮楼房的二楼上。它还是那么光亮。那么的挺直。
王培珏 :(2016-05-06 16:01)
回复
杨步新 :回复@王培珏 :(2016-03-22 08:06)
回复
王培珏 :(2016-03-10 19:15)
回复
王培珏 :(2016-03-09 19:45)
回复